宋玉抿着唇向后躲了些,眼神瞥向几案上的香炉,烟雾朦胧间,她喃喃开口:

“当年之事是我……”

“我今日去城外狩猎。”

谢燕昭打断她的话,寻了个舒服的位置,手中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玉扇,不甚在意道:

“回城路上恰好碰到你被他们刁难,那梁家我早就看不惯——”

马车似乎压过了什么,猛地颠簸了一下,谢燕昭不自觉伸手,却又顿在半途,然后若无其事收回,接着道:

“且这次帮你,也不过是顺手而为之,若是换了旁人,我亦会如此,你不要多想。”

宋玉闻言,敛眸不语。

一年多前他为护着她被马蹄踩断了胳膊,断骨刺破皮肤的时候,她冷漠地转身离开。

之后她从书院退学,他们便再未见过面。

宋玉本以为,自此两人各不想干。

却未曾想他今日又帮了她。

马车缓缓停在了巷子口,宋玉下了马车走出两步,背后灼热的视线终是让她再难迈开步子。

她心中轻叹,回头对上谢燕昭的视线,低声道:

“左右这次是我欠你的,但小侯爷天之骄子,想来什么都不缺,唯有你义母那里我或许可以帮上一二。”

那姑娘站在月光下,微风轻轻拂动她的裙摆,让她看起来像一朵弱不禁风的玉兰。

可她面纱外的目光却澄澈而平静,冷漠的没有一丝波澜。

谢燕昭微微握紧了拳。

片刻后他摊开掌心,微扬起下巴,语气傲然道:

“小爷我既是天之骄子,要风得风要雨得雨,焉知不能替义母寻来天下间最好的大夫?就不劳烦宋姑娘了,此后我们仍井水不犯河水便好。”

言罢,他放下帘子,敲了敲车壁,不耐道:

“陈吉顺,走了。”

宋玉曲着指,手心处传来丝丝冰凉。

她一直站在原地,看着马车拐入了另一条街,才转身朝漆黑的巷子里走去。

宋玉与祖父相依为命多年,祖父宋惟昌虽在太医院供职,但因性格古板执拗,不受贵人待见,因此日子也过得相当清贫。

此前两人还住在环境稍好些的梧桐巷,那里多住着些职位不怎么高的官吏。

可半年前因一桩案子,祖父被同僚拖累,克扣了俸禄,无奈之下祖父二人只好从从前的院子搬了出来,在这平民巷子里寻了个小院。

巷子太窄,连月光都照不进来,宋玉摸黑进了院子。

祖父房中的灯还亮着,听到院门响,宋惟昌从房中出来,沉着脸将宋玉上下打量一番,而后未发一言,又回了房子。

随即,宋惟昌房中传来落锁之声,紧跟着灯便熄了。

宋玉无奈,深呼一口气,回到自己房间,打了水坐到妆台前。

铜镜中的少女皮肤吹弹可破,只是在左边脸颊上有一个杯口大的烫伤,伤疤呈深红色,凹凸不平,看着十分骇人。

宋玉抬手轻轻摸了摸这疤痕,而后用湿帕子敷在伤疤上,过了片刻,那伤疤竟然随着帕子一道脱落了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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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边,马车拐过转角便停了。

谢燕昭盯着方才宋玉坐过的位置出神。

过了半晌,车窗外传来侍卫鹤秋的声音:

“主子,宋姑娘已经回房了。”

谢燕昭敲击几案的动作一顿,鼻腔中“嗯”了一声,他慢条斯理地理着袖摆,一改方才玩世不恭的样子,眸中寒光乍现:

“永城侯有梁竞川这个儿子,实乃家门不幸,我记得,梁竞川此前与一个女子攀缠不清?”

鹤秋:“是,此女子从前是叛党吴王的小妾。”

“唔,这不就有意思多了。”

谢燕昭眼神微动,笑得不怀好意:“不过鹤秋,他这人这般祸害女子,是不是该先给他点甜头尝尝呢?”

陈吉顺在门外听得一头冷汗,不自觉摸了摸自己某个地方,一股冷意直窜后背。

他就说以他家主子的性子,谁若是得罪了他,当场就还了回去,这次怎的轻飘飘就揭过去了,原是在这等着呢。

陈吉顺偷偷瞄了眼谢燕昭,心道自从一年多前那件事之后,自家主子当真是越来越变态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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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日宋惟昌一直因着她私自退亲之事对她不闻不问。

宋玉原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,即使有谢燕昭帮她压着,私下里也定然会传得满城风雨,她还想着祖父若是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保不齐会气成什么样。

然而一连好几日过去,坊间竟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出。

而在事发第三日晌午,永城侯府忽然派了人来。

彼时宋玉正在院中晒着新采来的草药,忽听得有人敲门,她心生疑惑,走到门边听是一个婆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