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,竭尽所能克制住自己的慌乱,平静道:

“小侯爷误会了。”

“我看是宋姑娘误会了吧。”

谢燕昭冷笑一声,看向她的眼底尽是讽刺:

“我堂堂定安侯世子,当今圣上外甥,多少女人想往我身上扑,宋玉,你又凭什么觉得,我想与你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女人扯上关系?”

宋玉垂首,低声道:

“既如此,夜深了,小侯爷请自便,我们从此还是不再见为好。”

谢燕昭腮骨楞起,手指的骨节捏到泛白,额角青筋突突直跳。

他用尽此生最大的克制,站在原地没动,阴晴不定地盯着那如石头一般冷硬的女人。

良久,气极反笑:“随你。”

-

陈吉顺正抄着手在马车前来回徘徊,一回头,忽然瞧见自家主子怒气冲冲从巷子里出来。

陈吉顺虎躯一震,急忙迎上前去:“主……”

陈吉顺还没来得及停住步子,谢燕昭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径直朝着马车大步走去,一刀将马车的靳绳砍断,翻身上了马。

-

孙方是被谢燕昭从寻芳阁某个女人的被窝里挖出来的。

“我说祖宗,您这又是抽的什么风,这大半夜的您不睡……”

孙方一边套外套,一边从房间里走出来,才抱怨到一半,忽然想起这祖宗下午去了哪里,猛地住了嘴。

楼下,鹤秋已经将谢燕昭吩咐的夜猎工具准备好。

孙方左右看了半天,问谢燕昭:“怎的不见赵时庆?”

谢燕昭把一张弓扔到孙方手中,冷他一眼:

“人家媳妇儿胎像不稳,你半夜把人家叫起来,还是人么?驾!”

孙方:……

谢燕昭脸色阴沉得就像要去杀人放火一般,一路只管猛抽马鞭,丝毫不顾及皇帝曾警告过他夜里不许纵马扰民的话。

孙方骑射没有谢燕昭好,咬着牙方勉强跟上他。

及至到了城门口谢燕昭方才放慢了马速。

那些守城的小兵看到远处有人骑马风驰电掣飚过来,心中就警铃大作,等到看清马上那人时,问都不敢问一声,急忙连滚带爬地要去开城门。

偏偏今夜城门校尉许温言亲自在城门口值守,及时喝止了门侍的动作,走到谢燕昭跟前。

“见过定安侯世子。”

许温言本就生的温文尔雅,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书生气,如今只穿着一身月牙白色直裰,腰带玉佩,与周围介胄小兵在一起更是显得格格不入。

就好像他不是守城门的官,而是赶了夜路进京赴考的书生。

谢燕昭最烦他这种道貌岸然的弱质之流,更何况两人本就不对付,连同他废话都懒得说,直接扬起马鞭抽了下去,怒道:

“滚开!”

马鞭狠狠抽在许温言面前的地面上,扬起一人多高的尘土,巨响在空荡的四周久久回荡。

许温言脚步未动,待到那响声落下,方不紧不慢地开口:

“如今城门已落了锁,若非圣上指令不得开,还望小侯爷体……唔……谅。”

“啪!”

又是一声巨响,空气中乍然迸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。

许温言的左臂衣摆处赫然多出一条狰狞的血印子。

谢燕昭冷笑一声,紧了紧手中的马鞭,阴恻恻威胁:

“老子今天不想伤人,再说最后一遍,开城门!”

鲜血顺着许温言的左手不住滴落在地,几息之间便如同一条赤色的蛇,蜿蜒到谢燕昭的马蹄之下。

谢燕昭看到那条血色,瞳孔猛地一缩,迅速移开视线。

对面许温言仍是默然站着,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。

谢燕昭用舌尖顶了顶腮,目光如冷剑一般落在许温言身上,笑着点了点头:“行。”

而后他猛地向左勒住缰绳,掉了个头驾马向后走了三丈远。

“今日小爷我要去夜猎,许大人既然不让我出城,那我就在城内玩玩儿。”

孙方在一旁见着谢燕昭弯弓搭箭的动作,心道不好,有心想上前去规劝两句,却被谢燕昭一个眼风喝住。

——他从未见过谢燕昭有过这样的眼神,仿佛恨不得将许温言生吞活剥了一般。

谢燕昭是真的想杀人。

夜风掀起许温言月白色的袍角,他抬起头直视着面对自己的那支羽箭,眼中甚至带起一丝浅淡的笑意。

谢燕昭自然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,本就被宋玉撩起的如滔天巨浪般翻涌的气血,更是瞬间就在体内逆流着横冲直撞。

他死死盯着许温言的心口,勾了勾唇,猛地松开了手。

“大人!”

“燕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