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吉顺方才看自己主子那副淡漠的模样,还当是他想开了。

可直到看到谢燕昭在听到掌柜那句话后,背在身后的手蓦得一颤,陈吉顺才知道,他家主子方才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,根本就是装出来的。

谢燕昭脚步顿住,先是看了陈吉顺一眼,瞧见他眼底一言难尽的神色,谢燕昭脸一黑。

陈吉顺虎躯微震,急忙低下头去。

他这才撇了撇嘴,重新回到座位上,靠着椅背摆出个十分随意的姿势,瞧了瞧,又稍稍坐正了一些。

而后暗戳戳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,故意摆出个惫懒轻浮的表情,才状似随意地开了口:

“让她进来。”

末了又对房间两人吩咐:

“你们下去吧,这里不用伺候了。”

宋玉进来一眼就看到这一桌子南方美食,满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谢燕昭。

谢燕昭被她看得终是绷不住了,忍不住得意地翘起唇角来,语气虽然被他极力压制,但宋玉还是从里面听出些许邀功的意味:

“从前去南方时带回来的厨子,今日就叫他随便准备了些。”

这家酒楼是谢燕昭名下产业之一,那厨子也不是他所说的南下时顺道带回来的,而是他特意去南方寻回来的。

宋玉想起自己曾经不经意地给谢燕昭提起过一次,怀念家乡的美食,这之后她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,没想到他居然记了这么久。

房间中有隐隐的海棠花香浮动,桌布和纱帘都配合着换成了绣着银线海棠花纹样的海棠色,风一吹,如同置身在一片海棠花海中一样。

而那人今日也难得穿了一件应景的月牙白色锦绣长袍,长袍的领口袖口都镶绣着海棠色流云纹的滚边,腰间束着一条银色祥云宽边锦带,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。

就那般懒懒坐在椅子上,笑意盈盈瞧着自己。

宋玉眼眶微热。

仿佛平静的心湖中被投下了一枚石子,轻轻泛起涟漪,之后那一圈圈涟漪化作一股股暖流,慢慢流淌过她的四肢百骸。

她揪着身侧的裙摆,樱唇翕动了几次,本在来时路上便准备好的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。

谢燕昭瞧着她傻愣愣站着的样子,面上得色更加明显,“啧”了一声,朝她走来:

“怎的,就感动成这样了?”

他趁着宋玉神思游离地当口,虚环住她的腰,在她耳边轻声诱惑:

“若是当了世子妃,别说一顿饭,便是这酒楼也是你的。”

一句“世子妃”让宋玉猛地回过神来,她才惊觉两人的距离竟这般暧昧。

谢燕昭有力的双臂就若有似无地环在她腰上,而他的额抵着她,呼吸与她的交缠在一处,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尽在咫尺的薄唇上透出的微凉气息。

宋玉猛地推开他,自己也顺势后退了半步,略有些无措地开了口:

“谢燕昭我……”

“先来吃饭。”

宋玉刚开口,谢燕昭却先她一步将她拉到了桌前坐下:

“尝尝这螃蟹,这个季节的蟹定是没有秋季的好吃,但胜在是活蟹运过来的,你尝尝可合胃口。”

说着,他略微挽起袖摆,用湿帕子给自己擦了手,而后又拿起另外一块儿帕子,手心向上朝着宋玉:

“手。”

宋玉看了他一眼,欲言又止,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手上。

谢燕昭如同呵护一块儿上好的羊脂美玉一般,轻轻替宋玉将双手仔细擦了一遍,随后才拿起拆蟹的工具开始剥螃蟹。

他的手法十分生疏。

且不说他螃蟹过敏,从来碰不得这东西,就是他当真能吃,也都有下人伺候着,哪里需要他亲自动手。

这剥螃蟹的技巧还是今早才临时跟着那南方厨子学的。

宋玉视线落在谢燕昭俊美英挺的侧脸上,眸底情绪复杂难辨,嗪在嘴边的话愈发说不出口。

她极少见到谢燕昭穿浅色衣裳,他本就是张扬恣意的性子,偏爱穿黑色红色。

可今日他穿着月牙白衣裳,倒是像收敛了一身矜骄反骨,再配着他专注的神情,让谢燕昭整个人都透出一丝难得的温柔隽雅。

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摆弄了半天,将剥好蟹肉蘸了料汁送到宋玉面前,温声道:

“你从前说你吃螃蟹时蘸料里喜欢带点酸味,我想着醋的味道有些单调,便让在这料碟当中加了些许青梅汁,你尝尝看。”

宋玉垂了下眼帘,视线落在那指修长有力的手上,慢慢张嘴含住了那一小块儿蟹肉。

久违的故乡味道在舌尖炸开,宋玉忽然觉得鼻头一酸。

“怎么样,可还好吃?”

宋玉低低“嗯”了一声。

谢燕昭唇角的弧度不断扩大,眼睛中也盛着熠熠的光彩,正准备去继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