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都大梁,中秋。

上阳王府张灯结彩,门前却车马稀落。

一个王爷,一位北齐公主大婚,按道理,不说车水马龙,宾客如织,怎么都不会冷落到如此光景。

究其根本,还是东柳皇族如今日薄西山,人人自危,平日里连下人出个门打壶酱油都会被盘查半天,谁还敢吃饱了撑的,跑无权无势的上阳王府去凑热闹。

每个人都这么想,皇族亲戚肯定是没有了。

官员就更不用说,现在但凡在位官员,谁还敢吹嘘自己跟皇族有染,平时躲都来不及,这种敏感时期,谁敢登门。

最近炙手可热的大理寺官员就穿着制服在皇城丹阳门外来回转悠,没准就给大理寺看不顺眼,拖去大理寺挨顿毛竹板子,三品以下官员谁又不胆战心惊。

最近又传来消息,周匹夫率三十万大军数日连破十城,收回幽州以外全部失地,大军已经进入幽州,幽王叛军全部退守幽州诸郡,平叛指日可待。

这个消息令皇族人心惶惶,被天后一纸诏令滞留京都的所有皇族权贵,听说好些个已经在写遗书,人人朝不保夕,只觉大劫将至。

上阳府内,一身大红袍服的王献端坐喜堂,新娘就坐在身边,红盖头已经掀起,凤冠霞帔在红烛的映照下光彩夺目,却掩盖不了新娘脸上失落的神情。

喜堂外宴席稀稀落落的客人,非但没有让人感到喜气,反而增添了几分秋色凄凉。

王献苦笑道:“难为你了。”

新娘子虽然失落,也不忍让新郎忧心,握住他的手,手冰凉,“早就预计到这种局面,只是没想到局势变得这么快。”

王献道:“等到了上阳郡,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。”

新娘子勉强笑道:“一定会,那个时候仗也该打完了。”

王献也陪笑道:“到时候母后变成了陛下,我这逍遥王爷也真该好好逍遥一番。”

大门口唱礼官悠扬的唱礼声传来:“正六品昭阳副尉沈渐,随礼三百年陈酿金液琼浆百坛,霜降枣百斤,忘忧仙茶三十盒。”

王献笑了起来,笑得相当开心,“这家伙,正打仗呢!还有心思派人送礼。”

新娘子道:“你这姓沈的朋友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?”

王献道:“捉摸不定,对朋友非常真诚,言出必践,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兄弟。”

新娘子也跟着笑了起来,很快眼睛就黯淡下来,道:“听说你跟大理寺卿也是朋友?”

王献也收住了笑容,苦笑道:“谁说不是呢!”

新娘子道:“那他还派……”

王献食指放到她嘴唇上,“有些事,现在不是说的时候。”

唱礼官的声音又响起:“天南梅家大小姐,随礼金玉良缘摆件一对……”

礼单很长,还没念到一半,南梅初雪已经走进了院子,跟他一同来的还有楚楚,一见王献就气鼓鼓的埋怨:“那丁冲还是不是人,这种时候还派大理寺的人在外面晃悠,他这是打谁的脸,天后吗?”

王献呶呶嘴。

庭院主席位上坐着一位衣着华贵,但满面忧色的中年人,正是滞留在京的陇北王,他的情况只比晋王稍好,至少没像晋王正蹲宗正寺吃牢饭,而且宗正寺如今掌权的也不姓东柳,而姓周,天周的周,正是天周龙骧父亲。

陇北王也是难得来参加婚宴唯一一个东柳皇族。

剩下那些,只有少数鸿胪寺官员,十余名北齐使馆官员。

这时大门外喧哗起来,有人正在争吵。

再怎么说,王献也是当今天后亲生儿子,敢在王府门口吵闹的都不是普通人,王府管家肯定招呼不了。

王献只能亲自出门。

在门外吵架的不是别人,正是曹十三。

跟他对面争论的,却是高群、叶申。

曹十三一张嘴向来以能说会道著称,骂起人来也毫不嘴软,他跟别人不同,式样曹家从归属朝廷某党某系,御兵坊向来就是曹家独掌,谁敢得罪他们,就等于同时得罪兵部、太仆寺两大机构,也等于和王朝整个军方站对立面,所以不管朝廷风云变幻,曹家永远就是那个屹立不倒的中流砥柱。

他骂人可不是胡乱骂。

“哟!这位不是英明神武的高兄吗?记得你在天道院时,不是跟在成皇子身边鞍前马后,马屁拍得山响,怎么,成皇子倒台,你倒是摇身一变,成了功臣,敢情阁下一早就目光如炬,加入了内卫不是。”

他当然知道加入内卫的不是高群。

高群面色青得像田地里刚摘的丝瓜,叶申看到这种情况已经打算脚底抹油。

原本曹十三没打算跟这些人吵,结果刚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