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夫人拒绝了过年的欢庆气氛。

一整个正月,她都把自己闷在房门里,除了必要的出行从不跨出门外。段盛尧非常担心她的身体,几次要她多出来走走,二夫人也只淡淡应下,在长廊里走两步,就又回到了屋内。

她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,也愈渐显怀。这时,她的性别和年龄成了天然的优势,一跃而成整个段府内最尊贵的人。原先,府内三位夫人,段盛尧虽然有偏向,但整体还算是公平。但这个孩子一出现,二夫人几乎便享尽了府内尊荣。这也许对她来说是头一次的感知。

她在生辰上吃亏。二夫人生在二月,便在怀孕途中度过了她的四十岁生辰。段盛尧为了表示对二姨娘肚子里这个孩子的重视,为她举办了盛大的生辰宴,除了二夫人皆有出席。她是主角,必在邀请之列,可二夫人却以自己身子不适,回绝了。

楚歌没有参加宴席。她自告奋勇去帮着兰光照顾二夫人,但也不为了别的。她不太敢看段敬山,也自然看段盛尧恶心。“恶心”,在此之前几乎没有出现在过她的身上,她对所有人都以最善良的角度观察,从来不随意揣测他人。段盛尧却已让她心衰力竭。

二夫人与大夫人不睦,最初也不愿意看到她。但也许有祠堂之谊,二夫人虽然依旧不怎么理她,但却并不像以前那样夹枪带棒了。楚歌也不在乎她的反应,她在得到了大夫人的准许后来照顾二夫人,纯粹只是为了报她的救命之恩。当年大夫人生段知燕的时候她便在旁伺候了十月,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好。也许正因如此,二夫人才没有将她赶走。不过她依旧少与她说话。楚歌不在意,一整个二月,她都在做自己的事。她与二夫人像阳光和水影,尽管几无交流,但却总有交缠。

直至那一日二夫人对她说,听夫人说你是被她捡来的。你以前是哪里人?楚歌低着眼睛说,奴婢也不知。二夫人淡淡地说,抬起头来。总低着头是什么意思?像是欺负了你。楚歌忙说,奴婢不敢。二夫人说,这辈子只知道当奴婢,曲凝竹就是这么教你的?楚歌一愣。二夫人扶着肚子,慢慢走到窗边。楚歌连忙上前,说,奴婢扶着你。二夫人说,你回去吧,我不要你扶。楚歌一愣。二夫人冷冷地说,连抬起头来回话都做不到,以后还是离我远点。自己都看不起自己,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?

楚歌不知可谓,只得低头不语。二夫人叹了口气,喊了兰光来,回到屋内坐下,便不再理会她。

不多久后,兰光跑来,磕磕绊绊地向她解释二夫人的意思。阮静水怀了八个月之后,晚上吐个不停,白日里便总是困倦。兰光服侍着她睡下了,便来找她。与她解释一通,最后却也是一声长叹。

楚歌心里却并不如何难受。二夫人怎么说都仿佛不会影响她。此时有比处理二夫人的阴阳怪气更重要的事。楚歌在两夜的思索之后,终于在第三日接受了段敬山的心意。

她原本再想多思索两日,可段敬山不给她这个机会。

三日后,他再度因事北上,临行前最后一次询问了她,希望她,恳请她。

楚歌再无法抵抗住这样的攻势,答应了他。

也许段敬山是带着前所未有的喜悦心情离开的段府。他是个持重沉稳的人,楚歌此前确然没有见到过他这样失态。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,双臂箍在身侧,几乎不能呼吸。楚歌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,在那瞬又感受到那一夜劫后余生的痛苦与极度的恐惧。她在获救后没有喜悦,只是惧怕不已,仿佛面前的一切都是虚影,全身已被切碎。此刻这种感觉再度回到了她的身上。楚歌被他拥抱着,任由他亲吻着自己的头发,身上却不住地颤抖。她自己也为这样的反应感到惊奇而恐慌:她为什么会害怕?为什么会惶然?为什么会恐惧?

段敬山紧贴着她的耳侧,轻声说,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,这几年父亲也为我看过几门亲事,可是我都不愿意。我想等你,我一直想等你。楚歌,你果然没有让我伤心。

他说得恳切,楚歌的心里便难免一软,生出满心的柔情。她说,我让你等这么久,已经让你伤心了。段敬山说,以往那些又算什么呢?你现在愿意跟我走就好了。楚歌,我不在乎。我只怕你不愿意跟我。楚歌说,我愿意。这话不是脱口而出的,但中间也没有间隔多少时间。段敬山非常高兴,楚歌同他一起笑,心头却一片茫然。

后来她想到,也许是因为段敬山要将她认为正妻,她认为此事可能性太小,故而忐忑不安。但她心中也没什么“只要陪在他身边就算不是正妻也可以”的愿景。她迷迷糊糊地认同了段敬山,后来也不停地在劝说自己始终认同他。段敬山北上当夜偷偷来找她,告诉她一切交给他,不必担心。楚歌也不相信大少爷有做不到的事情,她对他的信任是全身心的。可见这样的惶然并不针对段敬山自身。而是落脚于她的心上。

她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水儿。段敬山离开后,楚歌专心做自己的事,却发现自己始终不能完全沉下心来。段敬山的每一句话都打在她的心上。楚歌不为他心醉神驰,但却难免会陷入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