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唐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吗?”秦渊问道。

大殿上的倒着的山水屏障已经被宫女扶了起来。

天子一怒,伏尸百万,血流千里。

更不用说唐婻几乎是在用自己生生逼迫皇帝。

唐琦善颤抖着向皇上跪了安。

离开乾清宫时,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。

他对她的这个女儿太过了解,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去逼皇帝。

诏狱里的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。

前面就是玄关,唐琦善走到了关口才发现墙角处站着的唐婻。

她在等他。

父女一年未见,刚见时的针锋相对,再到现在的相顾无言。

“唐婻.....”唐琦善喊道。

他很想问她这么多年都在想什么?

为什么不肯听他的话和荣王结交,为什么不肯要他在后宫中安排的细作,为什么要处处忤逆他?现在又要让自己落得这步田地。

她可是他的嫡女啊.....

“唐大人。”唐婻喊道。

她额头上还有血迹,一路上没有宫人敢递上手巾。

现在血凝固在脸上配上耳角的头发,在黑暗中显得有那么些凄凉。

“唐婻你究竟在想什么?”唐琦善一时说不上是气还是什么别的什么。

唐婻摇摇头,没有说话。

她今天已经很累了。

唐婻伸出手从腰上摘出一块玉佩来,青翠色的上等和田玉上面刻了一个“李”字。

唐琦善接了过去。

“这是我母亲留给你的,母亲死时托我把此物交给你,我存着私心藏了此物,现在也算物归原主了。”

唐琦善握住了那块玉佩。

“告辞了,唐大人。”唐婻不等唐琦善回应,便准备离去。

江东负心郎,她从不指望唐琦善能对她母亲有多大的歉意。

“囡囡。”唐琦善忽然在后面叫起了她的名字。

唐婻应该是想笑的,可是她太苦了,太苦了.....嘴角一张开就撇了下去,最后到脸上只剩下苦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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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者库,唐婻拿了石锤正在击打下人的衣服。

她的前面摆了一口硕大的木盆。

二十四局来了宫人将衣物倾倒在木盆之中,来往的宫人大多是畏惧她的,见到面了都会轻声道一句,“唐尚仪。”

有的是毕恭毕敬,有的则是带着些许嘲弄。

高高在上的清风皎月跌落在了尘埃里,沦落到要给奴才们洗弄衣物。

唐婻不难过,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。

她的痛苦和疑问在这一口大缸里面被无限的放大,大镱朝像是一尊布满金箔的大佛,曾经她以为这是她要终身朝拜的东西,那是她的信仰,她要那命守护的东西。

可揭开这尊佛像的里面却不是她朝圣的金光。

佛像里面是泥潭。

一池洗也洗不净的烂泥。

这种矛盾和反差从这场疫情开始蔓延的时候就已经初见端倪。

可是她没有相信,直到秦令川用性命来向她展示的时候,她才真正闻到了金箔下面的臭味儿。

她的脚底骤然崩塌,撑着她向前的光不见了。

而那个始终知道真相却还是愿意救赎她的人,也消失了。

她不清楚秦令川为什么要这么做,但是她知道那个人爱她。

只有他愿意在一片的泥潭中为自己种一朵莲花。

只有他。

唐婻低头捶打着手中的衣物,身后是辛者库为她准备的下人房。

“唐尚仪。”一道怯弱的女声传了过来。

唐婻没有停手还在水中浣洗着衣物,嘲讽和关心与她毫不关心。

“尚仪....”宫女的声音顿了一下,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说道,“谢谢尚仪肯救奴婢的性命。”

敲打木桶的手有了稍微的停顿,面前的宫女逃跑似的走了。

地上留着一个很小的木盒,是宫中女子护手常用的。

唐婻盯着那个木盒,她忍了好久的泪终于从眼底绷了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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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府,虞山卿。

内阁阁老,大镱第一名臣。

眼下这位名臣迎来了暮年,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

“阁老。”守门童子唤道。

屋内的虞山卿抬了一下头,他将自己手中的毫锥放在雕着梅花的墨砚上。

“阁老,宫里穿信,外边来人说是要给您送书。”

童子进来说完后,向着门内的书桌上放了一本书,接着退了下去。

虞山卿撒了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