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双熟悉的瞳仁像墨一样黑,深邃得不见底。

烛光幽幽,灯影憧憧。裴子渠仰起脸,试探着吻在了薛浥的唇上,笨拙地辗转吸吮。

“……”

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般,薛浥一动不动,任由她挑弄。他平视前方,目光漠然。

亲了一会儿,裴子渠顿觉心头不快,挫败地直起了身子。她就晓得,他只会在嘴上回应他,实际上,他的心从未回应过她。

她自嘲地笑了笑,娇气道:“夫君,抱我回房。”

“好。”

话音方落,薛浥便将裴子渠打横抱了起来,裴子渠顺势揽住他修长的脖颈,“我满腹才华的夫君,除了好字还会说什么?”

薛浥抱着她出门,脚下步伐平稳,“公主想听什么?”

“嗯……”裴子渠拖长声调,仔细考虑了片刻,她凑近薛浥耳边,用力地说道:“说你心悦我。”

薛浥微微皱眉,不急不缓地吐出五个字,“臣心悦公主。”

“呵呵。”裴子渠蓦然笑了起来,她笑得动听,动听得如同风铃相撞一般,落在偌大的院落内却牵出了几许涩意。“你信么,我不信。”

这一次,薛浥没接话。

裴子渠将脸贴在薛浥肩头,闭着眼,断断续续地说着,“原来假话也不怎么好听啊。这婚是父皇赐的,不是你要的。你从未对我真心笑过,又怎会心悦我。我承认,自己很卑鄙,哪怕你不喜欢也要嫁给你。”

薛浥不解裴子渠为何这般说话,但他清楚,她心悦之人是纪忱,而他,不过是纪忱的替身罢了。

谁会喜欢虚假的情意,谁又会要虚假的情意。

“臣夺了公主的清白,本就该负责。公主并没错,也不卑鄙。”

说话间,薛浥抱着裴子渠进了长卿院。

临莞守在主卧门口许久,见两人过来,眼神愈发复杂,两人进屋后,她才悄然离开。

*

屋内点着皇宫里常用的琉璃灯,明亮非常。这儿虽是薛浥的府邸,却因裴子渠在,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。

薛浥俯身将裴子渠放在柔软的锦被上,正要起身,却见裴子渠执拗地看着他,圈在他脖颈上的手也没松开。

“公主?”他疑惑道。

借着烛光,裴子渠细细凝视薛浥的眉眼,眸中淌过无数流光,欣赏、迷恋、嘲弄、深情……最后全化成了浓郁的悲伤。

她喜欢他,愿意和他亲近,哪怕是强迫的,但她也知道,薛浥不喜她,不喜和她亲近。

“薛浥,我写张休书给你吧。”

闻言,薛浥面上显然亮了一瞬,他压低眉眼,淡淡道:“公主别说笑了。”

“你猜对了 ,我确实在说笑。”裴子渠挑着细长的眉,偏头亲在了薛浥眼角,那里有一颗红痣。

倘若没这颗红痣,那日她也不会在公堂上一眼认出他。

薛浥有些恍神,不明裴子渠的用意,是试探,还是其他。

“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?说来听听。”裴子渠将双手搭在薛浥肩头,认真地瞧着他。

面对她时,他总是不冷不热的,仿佛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,有时候,她真想撕下这张面具,看看他真实的内心。

薛浥单膝跪在床缘,如实道:“臣不晓得。”

许久以前,他以为自己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,喜欢与自己差不多性子的女子,然而真遇着了,例如官玉迎,他却并不喜欢。至于裴子渠,他是不明白,她喜欢纪忱为何不嫁给纪忱,反而执意找他这个替身。

“这倒是实话。我喜欢听你说真心话,哪怕你的真心话并不好听。”裴子渠放开手,低头一扫,好奇地扯起了薛浥腰间的香囊。

这香囊瞧着很是陈旧,系绳毛糙,像是戴了许多年的样子。

说起来,她送过他不少衣裳,也送过他各式各样的发冠香囊钱袋,他却极少佩戴。

她想,对于薛浥来说,喜欢与不喜欢,都是一件明了清晰的事。

“公主。”薛浥抓住裴子渠的手,局促道:“臣自己来吧。”

裴子渠不悦地撇撇嘴,自顾自解开腰带,解到一半时,她看向起身背对她的的薛浥,登时,一句话脱口而出,“从今日起,只要你不愿意,便不必与我行周公之礼。”

薛浥手上动作一顿,面露诧异之色。今晚的裴子渠着实让他不大适应,以前,她只会温柔待他,并不会多说其他,那他接了便是,但她若是一句句问,他便要一句句答。

自然,他不喜如此,也不习惯如此。

“谢公主体谅。”

“谁要你的谢。”语毕,裴子渠将脱下的衣裳挂在木施上,踢开鞋子爬上床榻,“你看,我待你好吧,省得你老是喝药,小心把身子喝坏了,我可不想守活寡。”

“咳。”薛浥捂嘴咳嗽,掀开被子躺下。